第二十四章 暗涌(1/1)

星文帝君本想借将白重华引到碧悠宫的机会，将白重华斩草除根，从此便可了无后顾之忧。

奈何，他还是低估了白重华的功力。

再加上多年未布这列云甲阵，稍有生疏，其实并未将那烈云甲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。

故而，虽然废了白重华数十万年的修为，但人没死，就不能彻底放心。

何况，还有那白锦上和白未央，这两个表弟妹虽尚且年幼，但因天性聪慧又天赋异禀，实力已不容小觑。

稍假以时日的话，这二人难免会成为祸害。

可是，他又答应过他的祖父，不伤了他这一双表弟妹的性命。

星文帝君的祖父，也就是蓬莱仙岛的老仙主。

前帝君在任时，蓬莱仙岛并没有如今的风光和显赫。

当年，蓬莱仙岛育有一儿二女。

两女儿中的姐姐便是星文帝君的母亲，嫁给了前帝君做帝妃，无奈却不得宠，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；妹妹不顾父亲反对，嫁给了魔尊白重华，也在生下白未央的那天去世了。

两个女儿一前一后先后离世，老仙主伤心了很久。

星文帝君的母亲去世后，他倒常来蓬莱仙岛走动，故而与老仙主感情颇深。

但白未央的母亲自嫁去了游荒，因为与老仙主断绝了关系，父女二人便再未见过面，更是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外孙外孙女。

虽然是断绝了关系，但随着女儿的离世，老仙主年纪渐长，心便日渐一日地软了下来。

当日白重华让祁千面在蓬莱仙岛设计诱妙笔上门，被玄奇找人报到老仙主那里时，老仙主还特意嘱咐星文帝君：

“你怎么对付白重华，祖父管不着，但是你姨母所生的两个孩子，说到底是我的亲外孙，也是你的亲表兄表妹，你可一定对他们手下留情才是。”

星文答应道：“祖父放心，姨母的两个孩子，我自会关照。”

但是星文帝君说关照，也只是关照。至多不伤了他们性命便是，难道还一根手指头不动，等着日后养虎为患？

别说是表弟表妹，就连玄奇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，都不得不被废了仙身，以免留后患。

可他今日对付白重华时已受了伤，白重华修为尽毁，已不足为虑，但白锦上和白未央，待自己稍加修养，绝不能轻易放过。

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，白未央出现时手中竟握着那天合剑。

若这剑果真是玄奇赠给她的，不知又是出于何目的？难不成是喜欢上她了？

想到这里，星文帝君自己都不禁觉得可笑，若果真如此，那也未免太过荒唐。

话说，玄奇虽幽居桃花墟，但外界的消息还是灵通得很。

那日碧悠宫大战之后，待人都散尽了，估摸着碧悠宫的上上下下也都歇息了，玄奇特意换了一身夜行衣，还是乘擎苍鹰来了北海。

当夜天气清朗，整个北海一片清明，深蓝的海面上披了轻纱似的一层雾霭，延绵着铺向与天空相接的地方，水天融成一片。

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冰山，在两座冰山重合处，一轮皓皓满月顺着山坡缓缓爬上来，映得周围的冰山在暗夜里发着皎白的银晖。

玄奇循着三万年前的记忆，缓缓走向通往秦徵羽寝宫的那条路。

宫院里覆盖着厚厚的冰雪，所幸是下人们清扫出了窄窄的一条小路，用大红的毯子铺了。

玄奇顺着那条红毯缓缓走进后苑，只听一阵清冷琴声。隔了这几万年，他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，那是秦徵羽的琴音。

那时候，她抚琴，他舞剑，她天真明媚，他春风得意，虽身处北海寒荒的冰天雪地，却好不潇洒快意。

玄奇走到拱门底下的时候，才看见那琴声是从一处避雪的凉亭中传出来的，凉亭内点着一只昏黄的烛灯，四周蒙了一层嫣红的轻纱，她抚琴的身姿跃然其上。

数万年前一别，莫说是见一面，连这样的影子，都是第一次又呈现在自己面前。

他止了步，远远看着她抚琴的身影，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了她的模样，她的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，还有当年北海一族被屠戮之时，她带恨的眼神。

听她的琴音，今日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吧，毕竟，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子。

正想着，却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风，将凉亭周围的轻纱掀起。

玄奇急忙抽身躲回拱门后面，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，像一只在雪野里被猎人追了许久的小鹿。

一曲毕，他听到琴音渐收，她抱了琴，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咯吱”、“咯吱”的响声。

脚步声渐远，大概是回房歇息去了。

玄奇这才站回拱门底下，目送着她在黑暗里已经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背影。

然而，在这呵气成冰的夜里，没有人看到秦金羽脸上的表情，没有人知道，在那一个瞬间，她忍住了哭声，用衣袖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，低着头穿过寝宫路上那片覆满大雪的竹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