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卷第十四章 裂痕(1/3)
&王修慨然一揖,说我自当尽全力促成此事,让王将军安息。
出了门,带着寥寥几个亲兵回府,马走在石板路上,蹄声清冷。
抬头看天空,星辰灼灼。
若逝者不眠,俯视这暗流涌动的古城。
接连一个半月,人人忙得脚炒菜。
死者要安葬,伤者要疗治,这一仗虽然大捷,死伤人数却是北伐以来最惨烈的一次。大夏匈奴兵虽然一战尽墨,却也带走了数千名殉葬者。
损失的兵源要就地补充。关中各地都贴出了征兵文告,但应者寥寥。王镇恶被杀的传闻已经妇孺皆知,虽然官方努力“辟谣”,但百姓宁信其有。拒绝参军,就是本地百姓对此事的最好回应:王镇恶是他们心目当中的战神加菩萨,是贤相王猛的孙子,他们凭什么要支持杀害他的军队?如果这支军队居然同室操戈,谁还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们?
马匹要收购。严冬作战,除了战场上死亡伤残的马匹,还有很多马儿大汗淋漓之后,因为没有及时保暖,病死在凯旋途中。骑兵补充不起来,下一次交锋,胜算就会少好很多。找了愿意合作的本地马贩子,让他们分头去河湟和河西一带买马,估计他们回来,也就到夏初了,但愿那时不会有匈奴、柔然或者鲜卑人的大举入寇。
曾被夏军占领的地方要逐一接管,被夏军捣毁的烽燧亭嶂要修补并戍守。诸将为此争论不休。一派认为关中北府兵得不到江东援助,兵力本来就不足。如果分兵把守各处,人手会更加稀缺。最后处处防御,处处单薄。不如集中兵力,机动应付各种险情。另一派认为有人把守边境城邑,可以避免被敌人直接围困,再说就算机动应对,也得有个预警吧。最不济的话,退路上的要害一也得占住。最后长安方面拍板,选了折中方案:不必处处派兵,但几个要害,还是要拿在手里。
一切都安排妥帖后。傅弘之把主力留在先前沈田子屯兵的地方,自己带着一部分官兵,代表全军去长安接受嘉奖。
长安为他们举行了一个入城式。
冷冷清清。
栖栖遑遑。
上一次入城,长安几乎万人空巷,北府兵穿过的不止人山人海,锣鼓和爆竹声震撼到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,你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笑脸,似乎世人除此没有别的神情。
甚至上次送别刘裕。本地民众尽管伤感,人潮还是汹涌的,塞到官兵手里的食物是温暖香甜的。
这一次,城门口没有士绅。只有王修带着一群幕僚;进了城,路边没有夹道欢迎的百姓。沿街的铺面倒不至于关门歇业,但生意人和客人连出门看热闹都懒得。他们在门内和窗内面无表情地随意看一眼,就各忙各的了。
郭旭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嵩。发现他面容阴沉。
再看身边的其他弟兄,也都闷闷不乐。
就连马儿都走得疲疲沓沓。
立春早过,雨水时节,长安城却用一脸冰霜来迎接他们。
是不是因为他们抛洒的并非关中子弟的热血?
是不是因为他们争抢的胜利不是为了关中太平?
是不是因为他们击退的敌人不算老百姓的敌人?
是不是因为他们维护的人不是老百姓自家人?
当兵的无暇想这么深,他们只是在热腾腾、兴冲冲地凯旋时,遭遇兜头一盆凉水,先是惊讶,继而不解,而后郁闷,接着悲凉,最后愤愤。拿下一场胜利多么不容易啊!流了多少血才冲走敌人啊!如果没有这场胜利,匈奴人进了城,真能比北府兵更秋毫无犯?长安已经不是姚秦帝都,是大晋朝版图上的一颗明珠,它的华夏光彩,是将士们用鲜血擦亮的。长安百姓,难道不是大晋朝子民么?大晋朝军队,难道不是大晋朝子民的血肉长城么?大晋朝子民,难道不该为大晋朝军队的胜利欢呼么?
风水从来流转,但不能转得这么急吧!
人心容易反侧,但不能反得这么快吧!
当兵的造了什么孽,要受到这种冷遇!
这支无声的军队,这支内心盛开着荣誉的军队,这支自成军以来一直和种种胡人血战到底的华夏军队,阴沉着脸,低着头,一路穿过无人喝彩的华夏故都长安,抵达刘义真刺史府门前。
这里却恍如隔世,风景独好。
王修此前已经预料到百姓不会自发欢迎,但他又不能让刘义真在一派冷清中接见将领、犒赏官兵,所以除了将贴心拥戴晋军的本地父老接到刺史府来捧场,更让军人穿上百姓衣服,组成了一个蔚为浩大的欢迎人群。府门前的树远未到春芽绽放时节,只好在树干裹上彩色绢帛,树枝绑上彩色纸花。加上鼓乐,再加上爆竹,五色五声齐备,倒也绚烂热闹。
傅弘之带着人,远远下了马,步行穿过欢呼的人群,走到刺史府大门前的空场上。官兵们列队完毕,在震耳欲聋的鼓乐爆竹声中,人人披上结着大红花的大幅绸缎,脸上的铁青色渐渐暖过来,显出一丝笑意。等到女孩子们开始歌舞的时候,他们的嘴角从起初的朝下撇,渐渐扬起,到最后全部咧到后脑勺上去了。
当兵的好哄啊。
王修从长安妓院里挑来一百名长得最好的女子,教她们学会唱一首歌,现在,她们一开唱,当兵的就神魂颠倒了:
立春过了是雨水
妹妹在家等哥回
哥在军中最骁勇
前头做了骑都尉
雨水来了花儿开
妹妹心里乐开怀
哥骑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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