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七回 云台请旨(1/4)

次日一早，沈灵珊见挽留不住方浩玲，便与陈文祺两人将她送到码头，雇了一只单桅乌篷船，任由她回家去了。韩明有心送她一程，然因沈灵珊说破了那层关系，他甚至都不好意思现身，只在窗后默默目送方浩玲离去。而方浩玲虽然拒绝了亲事，当在沈家送行的诸人中独不见韩明的身影时，心中竟有些许失落，及至省悟过来，双颊未免浮现红晕，暗骂自己竟如此没有出息。/p

两小送走方浩玲返回家中，栓儿已将雇来的双辕马车牵到门口。在韩梅的叮咛声中，两人驾车启程，转眼拐入通向城北草埠门的正街。草埠门外的码头，有搭载马车的专用渡船。/p

两人晓行夜宿，不一日到了京城。沈灵珊与外公夏尧终于相认，爷孙俩抱头大哭了一场。二十年来对爱女的魂牵梦绕，等到的却是天人永隔的现实，这对垂暮的夏尧来说，无异于椎心泣血、天塌地陷。不过，女儿拼却生命留下了唯一的血脉，对夏尧也是一个极大的慰籍。一连几日，经过沈灵珊百般劝慰和绕膝承欢，夏尧渐渐止住悲痛，慢慢恢复了平静。/p

在此期间，陈文祺入宫觐见皇上，详细奏明了大崎山招讨的经过。朱佑樘甚感满意，对陈文祺嘉勉了一番，着他仍回翰林院，来日择机封赏。陈文祺去翰林院销了假，又到刘健府邸拜望了恩师，此后无事时便待在夏尧的府中，与沈灵珊一道陪着夏尧说话散心。/p

这日，两小陪同夏尧围着火炉喝茶聊天。见外公心情甚好，沈灵珊趁机说道：/p

“外公，京城虽然繁华，气候却不怎样，冬天不仅严寒，而且干燥得很。莫如南下湖广，在武昌城颐养天年，也好让您外孙女儿常伴身边尽尽孝。您老觉得如何？”/p

夏尧一听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。女儿夏雪和女婿赵欣的遗骨还埋在武昌城，自己确有去看看她们的心愿。但在江南定居，恐怕不太合适。陈文祺诰封武弁而又就职翰林，皇上的意图再明白不过，就是哪里有难处就会让他到哪里去。自己这外孙女儿与他成婚后，自然要夫唱妇随。倘若自己到江南定居，她该如何选择？/p

想到此，夏尧故意打着马虎眼：/p

“这武昌城哪，外公几年前曾经去过，我与祺儿也是那时初次认识。当时正值盛夏，那热浪啊是一阵接着一阵，热的人透不过气来。你外公真要去那边定居，还不把这身老骨头都烤焦了？”/p

沈灵珊娇嗔道：“外公，看您说的，江南的夏天热是热了点，也不过短短几天而已，那有您说的如此夸张？除了这几天，江南的春夏秋冬可是迷人得很呢。不然的话，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交口称羡呢？”/p

夏尧打趣道：“谁称羡了，你外公怎么从没听说？”/p

“没听说？外公，您听，江南的春：‘日出江花红似火， 春来江水绿如蓝。’江南的夏：‘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’江南的秋：‘青山隐隐水迢迢，秋尽江南草未凋。’江南的冬：‘霜轻未杀萋萋草，日暖初干漠漠沙。’真正是四季如画哩。”/p

夏尧“哈哈”大笑，说道：“哎呀呀，祺儿你听，经珊儿这样一说，我若不去，倒是辜负了江南的美景啊。”/p

陈文祺帮腔道：“外公，江南物阜民丰、四季咸宜，确然是颐养天年的理想处所。接您老人家去武昌养老，不仅是我和珊妹的意思，也是家父母以及舅舅的企盼呢。”/p

夏尧敛起笑容，正色说道：“祺儿，珊儿的终身能够托付与你，外公于愿足矣。我已年逾古稀，来日不多，京城也好、江南也好，在哪里生活都是无可无不可。但你们想过没有，祺儿身为朝廷中人，随时都要候命而行。有朝一日珊儿于归之后，必当夫妻相守、彼此相扶。若我去江南定居，岂不成了你们的牵挂？所以我还是留在京城为好。”/p

“外公，这个您不必顾虑。就算哪天我和哥……”沈灵珊脸泛红晕，忸怩了半天“成婚”二字还是羞于出口，“也没打算离开武昌城，除了沈家爹娘之外，还有陈家二老，珊儿要替哥尽孝，侍奉四位老人家。再说了，我爹娘的坟墓还葬在灵山，逢年过节、清明大寒，也要为他们烧纸上香，我怎能撇下这许多、远离家乡？”/p

这些事陈文祺还真未曾想过，今日听沈灵珊一说，既感动又内疚。他情不自禁地抓起沈灵珊的纤手，将之握在手心，感动地说道：/p

“珊妹，我很惭愧，还没有想到这一层。若真如此，岂非太过委屈你了？”/p

沈灵珊被他一握，心旌摇动，又见外公在旁瞧见，更是娇羞不已，低眉说道：“哥，这是我的责任。”/p

看到这一幕，夏尧心里既高兴又难受。是啊，沈、陈两家双亲年纪渐大，两人上无兄下无弟，赡养的担子全压在他们身上，加上自己五位老人，都是他们的责任。祺儿若要应付“朝廷不时之需”，就注定要东奔西走、居无定所，怎能携家带口颠沛流离？两人即便成家，恐怕也只有一个在外尽忠、一个在家尽孝了。若自己坚持不去江南，岂不让他们两头牵绊？/p

夏尧思之再三，点头说道：“既是如此，外公就答应你们，明日面圣致仕，随你们下江南安享晚年。”/p

沈灵珊一听外公允诺，自然高兴，立即起身帮助外公收拣物事、打点行装，一俟皇上恩准外公致仕，便陪同外公返回武昌城。/p

翌日早朝之后，夏尧径直来